第六章:余额: ฿846

翻译:wenfu
触发警告:下文中会提到饮食失调的情节。

期一晚上Kongpob 花了大部分时间探究他的发现。 (但是,当然,是在完成他的家庭作业之后的事。 )

他知道他需要给Arthit一些空间,让Arthit能对他敞开心扉,而不是主动去询问,但他的心里仍充满了好奇。

尽管他们成为朋友才一个周半,但是他对他的同学已经产生了强烈的兴趣。

他把这种强烈的兴趣归为一种内疚感,因为他们一起上学这么久了,他还不知道Arthit的名字。

但午餐时的发现,让他感到很心痛。

他清楚的记得那时,他的姐姐早早的离开了晚餐餐桌,并且躲了好几个小时。

随着时间的流逝,她的身体就像绑在衣架上的保鲜膜一样慢慢萎缩。

他记得他的父母恳求她吃饭,不停地检查抽水马桶,还强迫她饭后呆在桌子旁。

他记得从隔壁房间传来了沮丧的哭声,还有他在她床底下找玩具时发现的空糖纸。

他记得当担架把她抬走时,她的尖叫和哭泣。

有时放学后,他会去看她,她会因为弟弟给她带了他最喜欢的书和零食而斥责他。

他记得她胳膊上的管子,她空洞的眼神,还有她因为变胖而大发脾气的样子,他记得她嘴里一直说着 ‘ 我会证明给他们看! ’。

他记得姊姊离开他已经一年多了,当她回来的时候,她很害羞又拘谨,记得她带着一丝红润的脸颊,记得她拨弄他头发的方式,记得她说 ‘ 爱你,弟弟 。 ’

那时他只有八岁,但他记得这一切。

但他现在不知所措,所有的一切迹像都指向同一个结果:体重急剧下降,远离任何的社交,吃饭时悄悄躲起来……然而,Kongpob并没有发现他所怀疑的事情有明显的迹象。

很明显的,从空的食物容器和用过的餐具来看,Arthit事实上吃过他的午餐了。他没有把食物扔进垃圾桶,也没有在吃完后把它们吐进厕所里。

所以……他为什么要在卫生间吃东西?

他知道上网查询这样不专业,但是他真的想知道还有什么其他可能性。

他在搜索栏输入——在卫生间里吃饭。

他惊讶的发现这种情况搜索出来的结果非常多,从一篇关于孤独的日本学生的文章,到阿兹海默症患者躲避亲人的故事,再到对卫生间消费安全的卫生分析研究。

他点开了一个论坛话题——[ 我的朋友午餐时把自己锁在厕所里 。 ]

我的朋友过去一直都很快乐,并且很外向,但最近几个月,她一直避开我们的朋友圈,而且在午餐时就不见踪影,我不小心发现了她一个人在学校的厕所里吃午饭,我不知道该怎么想,我也不知道是否我们做错了什么,让她对我们如此生气,或者是别的原因。

我只是真的很担心她。

一位用户的回复:

你的朋友可能有进食障碍,比如神经性厌食症或者神经性贪食症。

你的朋友从这件事开始发生以来,体重下降了很多吗?她一直都感觉很疲惫吗?或者是她的情绪波动很大吗?

另外一位用户的回复:

她也许被其他人欺负了,然后试图避开他们。

我记得在我读高中的时候,同学们就经常欺负我,因为我的牙套必须要带上帽子,所以我尽可能的一个人呆着,特别是在吃午饭时,因为食物会经常卡在牙套里,我不想让别人一直盯着我。

Kongpob读了这篇文章后,停了下来,所以Arthit还在受人欺负吗?

根据M说的,Arthit减肥已经有一年多了,但是他现在仍然受人欺负也是有可能的。

谁会还在欺负他?想到有人会这样残忍,Kongpob生气到他的血液都沸腾了。

他又看了几条评论,然后在一条引起他注意的评论前停了下来。

当我在读书的时候,我是病态的肥胖。事实上,我和食物的关系一直都很恶劣,我会根据我的情绪来进食。

现在,这样的情况确实好多了,但我还是会去在意别人的看法。我在卫生间吃饭是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吃饭。我所做的每件事都会被取笑,包括一些最基本的事情,比如笑、呼吸或走路,甚至都会被取笑,我感到十分的窘迫,无论是吃饭还是和别人说话,甚至在别人面前微笑,我仍然会因为自己的快乐和做正常的事情而有负罪感。

这种感觉就好像我根本不配吃东西,因为我太胖了。

Kongpob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,但当他读到这条评论时,他的眼泪从脸上流淌了下来。

这是Arthit的感受吗?他甚至都无法感受到这种痛苦,但他仍然感受到了极度的悲伤和愤怒。

他认为如果他再继续看下去,他会更加难过,他关掉了笔记本电脑,然后去洗了个澡。

快要10:00pm了,他的电话在桌子上嗡嗡的响了一下,Kongpob急忙地擦去眼中的泪水,并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通知。

LINE : 新朋友: Arthit ☀️

他立刻地点了手机屏幕上的通知,然后看到了Arthit的个人资料,虽然图标只是一个默认的灰色头像。

Kongpob感到非常的激动,想立刻就给Arthit发消息。

“Hi, Arthit!很高兴你承认我们是朋友,你在做什么呀?还有,我是Kongpob。”

他看了看,觉得这样不够好,然后删除了这条信息。

“Hi,Arthit!我是Kongpob,有什么事吗?”

但Arthit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他是谁了吗?毕竟,他是添加他的人。

Kongpob咬了咬大拇指,然后终于决定了。

Kongpob ☕️: 😊

他点击发送,然后让手机屏幕进入休眠状态。他觉得无论如何也不太可能得到回复,而且似乎也应该上床睡觉了。这真是漫长的一天,他盯着电脑屏幕都看了好几个小时了,眼睛都累坏了。

他刚刷完牙从浴室里出来,爬上床准备睡觉,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。他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抓住了手机。

Arthit ☀️: 🙄️

一个简单的表情符号也让Kongpob的脸上笑开了花,他一边爬到被子里,一边紧紧地攥着手机,心脏还在不规律地狂跳着。

第二天早上,Kongpob再一次的扑通一声坐在了Arthit的对面,Arthit读着他的《花生漫画》,Kongpob填写着他的每周计划。

他们什么都没有说,Kongpob只是微笑着坐了下来,然后打开了这周的页面,两人共用着Arthit的小桌子。

Arthit偶尔会看一眼Kongpob在做什么,他对这些特别整洁的颜色编码、精心绘制的符号和工整的字迹感到惊叹。

他歪着头,看到自己的名字在周一早上和周三早上都是用红色写在第一项里。

“你在烧串店工作多久了?” Kongpob用黑色的笔勾出各种项目,然后又突然的说道。

他在他画的小方框上画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勾号。

Arthit犹豫了一会,随后从书后面微微的抬起头来。

“一年多。”

Kongpob只是点了点头,把黑笔的笔盖盖了回去,然后拿出一枝蓝色的笔。

“你在存钱吗?”

“什么?”

“你说过你需要钱。”

“呃……这可以帮助我支付账单。”

Kongpob在页面的角落里画了一个小云朵,然后抬起头来,“你现在没有留一分钱给你自己?”

Arthit手正指着他在阅读的那页纸的边缘,那张泛黄的纸随着时间和多次使用变得柔软起来。

“是的,而且现在我也不需要为任何事存钱。”

Kongpob又点了点头,然后拿出黄色的笔,在云后面画了一个太阳。

“好吧,如果你可以存钱,你会用来做什么呢?”

Arthit摸了摸后颈,思考着这个问题。

“我不知道……也许会为妈妈雇个帮手,这样她就不用那么辛苦了。”

Kongpob温柔的笑了笑,然后给太阳上了色,又在太阳的边缘添了些光线。

“那你自己呢?你不想要任何东西吗?一辆车?一部新手机?真的没什么很想拥有吗?”

Arthit发出了短促的笑声,然后摇了摇头。

“我真的不需要那些东西,我想……我会用来支付大学学费吧。”

Kongpob盖上了黄色笔的笔盖,他知道自己足够幸运,他不用担心上大学的费用问题,但他对此没有说什么,他担心这会让Arthit感到不舒服。

“那你想学什么专业呢?”

Arthit翻个白眼,合上了书,把它塞进了课桌的抽屉里。

“你问的问题太多了,你知道吗?”

Kongpob傻笑着,然后合上了自己的记事本,拉上笔袋的拉链。

“嗯,Arthit,要了解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。” 他交叉着双腿,侧着身子坐在椅子上,“好,你想了解我什么呢? 问吧。”

Arthit眯起眼睛,敲着桌子思考着,他认真的想了想所有的问题,但似乎没有任何一个适合作为第一个问题提出来。

“为什么有时候你会沿着街往回走呢?”

Kongpob没有想到Arthit会问这个问题,有些出乎意料。

“当我没有篮球练习的时候,家里的管家会开车接我回家。他把车停在学校外面,所以那就是我要去的地方。”

Arthit点点头,他觉得Kongpob真有钱,家里还有个管家,真的有趣。

然后,他停顿了一下,“等等,但是……车子不在你来摊位的……” Arthit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
Kongpob身体僵硬了一下,脸上微微的泛起红晕。

“我怎么说呢?我就只是喜欢烤猪肉。” 他有些尴尬的笑着说,“噢,老师来了。”

他拿起他的记事本和笔袋,急冲冲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,这是他第一次自愿离开Arthit的课桌,而不是被赶走。

像往常一样,中午放学时,Kongpob还没来得及抄完黑板上的作业,Arthit就已经冲出教室了。Kongpob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,然后走到外面的走廊上,俯瞰着学校的其他地方。

他看着Arthit把午餐袋抱在胸前,观察着他的周围,然后再次走向旁边的建筑,接着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厕所后面的拐角处。

“Kong,你是来一起吃午饭还是怎么样?” M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。

“呃……我答应了Lynn老师会帮她做一些英语周的事,不过晚些时候我会来找你们的。”

M点了点头,拖着脚步走下楼梯,和其他人一起来到吃饭的地方。

Kongpob等到走廊里几乎没有人的时候,才拿着午餐袋,偷偷地往旁边的大楼走去。

他在厕所门外停了下来,他不知道他将要做的事情是否坏处大于好处。他在门外踱来踱去,最后决定敲门。

没有回应,但Kongpob认为不是每天都会有人来敲洗手间的门,他把门轻轻推开,把头往里探了探。

“Arthit?” 他轻轻地叫到。

他听到Arthit在隔间里有些惊慌的脚步声,便径直走进了洗手间里。

“嗯……”Arthit结结巴巴的声音从隔间的门后传来,“K-Kongpob ?”

“是的,是我。”

他们都不动也不说话了。

Kongpob看见角落里有一个很大的空桶,他走过去,把它倒过来,他擦了擦空桶的背面,然后坐在空桶上。

“你……你在这里……做什么?”

Kongpob想,我也可以问你同样的问题 ,但他害怕第一次这样做会吓到Arthit。

“吃午餐,你呢?” 他打开饭盒——椰浆饭配鸡肉和腰果。

“我……呃……”Arthit有些结结巴巴地说,“是的,但我的意思是,你为什么在这里……而且不……就像平时……在外面……和你的朋友一起?”

Kongpob用勺子舀一勺米饭,“你也是我的朋友,不是吗?”

空气中又安静了下来,Kongpob仍然没有听到Arthit吃饭的声音。

“Arthit,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吃饭,没有其他别的意思,但是如果你想让我离开,我会离开的。” 他轻声地说道,而且他已经预料到了Arthit的抵制,又问道: “你想让我离开吗?”

一阵微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,在室内里呼啸着。

Arthit咬着嘴唇,盯着手里已经空了一半的午餐,认真的考虑着Kongpob说的话。

他的呼吸变的浅浅的,他看了一眼那幅分隔开他们并刷着蓝色丙烯酸颜料的墙壁。

“不,” 他最终说道,但声音几乎快听不见了,“请留下来。”

Kongpob微笑着,把桶向墙壁靠拢,这样他就可以靠在墙上。

Arthit不会承认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,但他也轻轻的笑了,他把一勺食物塞进嘴里,然后咽了下去。

“Kongpob。” 他的声音仍然有些颤抖。

“嗯?”

“你……不会告诉任何人,对吗?”

“我不会,我保证。” Kongpob立即说道,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告诉别人。

两个男孩隔着一堵薄薄的墙壁,都安静的陪着彼此,默默地吃着饭。

Kongpob吃完他的饭,洗好他的餐具,然后把他的餐具放进了午餐袋。

“Arthit,我得走了。”

“嗯,好。” Arthit点点头,虽然Kongpob看不见他。

“谢谢你陪我一起吃午餐喔。”

Arthit不知道该怎么回应,只是把现在空着的饭盒盖上。

“等会儿见,Arthit。”

Arthit听到了洗手间的门被关上的声音之后,他又等了五分钟,才从间隔里出来。

他只是静静地坐着,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刚刚过去15分钟所发生的事情。

他把午餐袋藏在怀里,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回到教室,在路上他看见Kongpob和M坐在吃午餐的院子里。

当Arthit正走出学校大门时,他的手机提示音响了,有一条新消息。

Kongpob☕️ : 嘿!我知道你才刚刚离开,还没有摆摊,我今天有点赶时间,但我大约20分钟后会很快过来。

Kongpob☕️ :我可以点3串 🐖 🐓

Arthit ☀️: 哇,就像不用排队点餐是吗?

Kongpob☕️ :求求你了~,Arthit 🥺

Arthit☀️ : 🙄️

Kongpob ☕️: 谢谢啦~

Arthit摇了摇头,但他还是加快了脚步,赶着去搭建起烤架和工作台。他甚至懒得回家换衣服,只是把书包放在了工作台下面。

他没有浪费任何时间,他迅速的把煤炭放在烤架下,拿出母亲已经为他串好了的三桶烤串。然后,他打开车底的一个抽屉,取出现金桶。

就在Arthit收到消息的二十分钟后,Kongpob就像他说的那样,满面笑容地慢跑着来到了摊位前。

“Arthit,对不起,我马上就得走了。”

Arthit只是把他点的东西递给了他,“你还记得你花了多少钱吗?”

Kongpob耸了耸肩,然后拿起一串烤肉咬了一口,“我认为你还有在帮我记录呢。”

“你确定我不会每次多扣几铢吗?” Arthit戏弄着Kongpob,歪着头,双手放在凉凉的金属工作台上。

“你会吗?”

“不!”Arthit摇摇头,叹口气,“我从来不会那样做。”

“为什么,那我现在还有多少钱?”

“฿815”

“哇,你收的钱真的太少了,也许你真的应该从我的帐上偷偷地多扣掉几铢。”

Arthit只是翻了翻白眼,然后又在烤架上将每种类型的烤串又放了五串。

“我记得你似乎说过你很赶时间?”

“噢!是的,但是这是我之前忘记给你的。” Kongpob拿出钱包,然后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张฿500,然后放在了工作台上,“这是本周的学费。”

“明早见,Arthit!”他一边沿着街跑回去一边喊道。

Arthit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,然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。

他想知道,在这么短的时间里,他是如何在所有人中,只是让Kongpob进入了他的生活这么多。

他每天如果不和Kongpob至少交谈一次,似乎就会变得不平衡。

他摇了摇头,傻笑着拿起翻煤炭的钳子,突然一个声音冒了出来,让他几乎跳起来有三英尺高。

“该死,Prae,我在烧煤的时候,别偷袭我!”

Prae咧嘴一笑,然后倚在工作台旁边。

SuperKong向你预订了฿500的订单吗?什么鬼,他在养一支小部队吗?”

“别那样叫他。”Arthit瞪着她。

“什么,可过去的两年你都是这样称呼他的。” 她揶揄地戳着她的腰。

“我会告诉你爸爸,你一直在和P ‘Boyd的女儿调情,而不是在工作。”他拍开了她的手。

“你不会的,还有,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。” 她开玩笑的说道。

Arthit叹了口气,翻了翻煤。

“如果我告诉你,你会走开吗?”

“我会走开,然后让你安静的翻翻那些烧焦的木头。”

“为了赚点外快,我在帮他补习。”

Prae把眉毛几乎抬到了发际线的一半高。

“补习,是吗?”她一直的点着头,“现在年轻人把这称之为什么呢?”

“Prae,我们年龄一样,而且就是字面意思的补习,代数而已。”

“Emmmmmmmmmmm……” 她不停地点着头,脸上露出一副像吃屎一样的表情。

“别多想。” Arthit用警告的语气对她说。

“你确定不想要他的签名? 或者告诉他,你觉得他有多酷多棒? 或者向他展示你的SuperKong神殿?”

“我没有神殿!”

“即使一个小的都没有吗?就只需要一张小小的照片和几片柠檬草——”

“我记得你说过在我告诉你之后,你就会离开?” 他用火钳夹起一块白热的煤块。

“好吧,好吧,是的,但在SuperKong发现他的朋友把他如此神化之前,请你把你那夸张的、戏剧化的行为收一收。”

Arthit斜着眼睛瞪了她一眼,而她则后退几步,一边夸张地说着“SuperKong”,一边嘲弄地眨着眼睛。

19/08/2014 – ฿31

余额: ฿815

翻译:wenfu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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